沈穆辰出了主任辦公室的門,看了一眼掛在醫院墻上的時鐘。

此時已經下午四點,接近沈穆辰該要離開的時間了,這種時候，沈穆辰完全不用再去小黑那，還不如去找小紅玩一會兒，等明天再繼續進行今天未完成的事業。

他這麽想著，走在走廊中。

身後沒了護士,周圍的人好奇的目光都凝聚在沈穆辰身上。

“怎麽回事？大兄弟,你這衣服是……”其中一個人沒忍住，直接問出聲。

沈穆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：“和人魚玩的時候被他的爪子勾破了。”

“哦哦哦,原來是這樣。”

周圍的人說著,卻似乎並不怎麽相信沈穆辰。

他們用一種暧昧的眼神看著沈穆辰，目光中透著一絲了然。

對他們來說,人魚的爪子確實比較鋒利，或許會造成沈穆辰的這種情況，但人魚那麽溫順，那麽可愛，還是他們的未來伴侶，完全不可能做出這種事。

應該是被別人打了，或者是遇到其他難堪的事情不想說，所以才推到人魚身上吧。

沈穆辰看著周圍人的目光,嘴角微微抽搐。

所幸主任辦公室距離小紅所在的房間並不是很遠。

他快步走近小紅房間，打開門，進入其中,關上門一氣呵成。

也或許是他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，導致正在水中發呆的小紅嚇了一跳，整條魚往上一蹦，這才游到玻璃窗前看著沈穆辰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

沈穆辰露出一個笑容。

小紅在沈穆辰的眼中就是一個孩子，還是一個特別乖巧的孩子，與他相處，沈穆辰會覺得十分自在舒服。

他戴好裝置，便直接跳入水中。

然而這一次，小紅卻並沒有直接游過來，而是在不遠處，上上下下的盯著他看。

怎麽了？

沈穆辰心中疑惑。

以前不都是炮彈嗎？怎麽這一次竟沒沖上來？

沈穆辰好奇的朝小紅游去。

然而小紅卻像是與沈穆辰玩起了捉迷藏，始終不讓沈穆辰近身。

他不住躲避著沈穆辰。

沈穆辰在水下並不特別靈活，當然不可能比得過身為人魚的小紅。

可憐沈穆辰在水中不能說話，壓根兒無法詢問小紅究竟怎麽了，此時憋死要死，只好不再繼續追逐小紅，往上游去。他的頭部一接觸到空氣，便連忙開口問：“你到底怎麽了？”

小紅總算是停下了動作。

他的魚尾在水中輕輕擺動。

沈穆辰擔憂道：“你是不是生氣了？為什麽？我剛剛是出去了一下，是去看小黑了……”

小紅仰起頭，靜靜看著沈穆辰。

沈穆辰有些著急：“你到底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？”

付黎青便是這個時候進來的。

護士幫他打開門，他與主任一起往裏進，親耳聽到沈穆辰說的這話，也親眼看見水中那條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紅色人魚，輕輕點了點頭。

在場的人都有些震驚。

沈穆辰往外看了一眼。

他雖然有些奇怪付黎青竟然也在其中，但也沒多加註意。

好不容易，小紅給了他回應，他當然不會放棄。

他輕聲說：“那你為什麽生氣？因為我去看了小黑？”

小紅這一次沒有點頭，也沒有搖頭。

他待在水中，仰著頭看著上面的沈穆辰，他的眼中帶上一絲痛苦，一張軟乎乎的肉臉看起來十分惹人戀愛，就在這時，一行粉色的淚從他的眼中劃出——

他哭了。

沈穆辰在意識到這一點時，微微一楞。

之前小紅也會哭泣，但那個時候他一直都在大聲的嚎叫，就像是一個熊孩子一樣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，靜靜的待在水底，渾身透露著絕望的氣息。

他怔怔的看著水下的人魚。

而站在門口的幾個人，始終都盯著紅色人魚看，自然也發現小紅的狀態。

幾個護士紛紛發出驚呼。

天哪……

有生之年，他們竟然看到人魚落心頭淚了？

一旁，主任瞪大眼睛盯著小紅，而付黎青的雙手則猛地緊握。

人魚這個種族，一般哭泣時，流出的眼淚與人類一般，都是透明的，但還有另外一種眼淚，是屬於人魚自己的眼淚，他們的眼淚並不會融於水中，且顏色與他們的魚尾顏色相似。

這種眼淚，被人們成為心頭淚。

培養期後的人魚雖然具備流下心頭淚的能力，但他們不論遇到什麽情況，都不會輕易留下獨屬於自己的眼淚。傳言，這種眼淚是人魚的生命，留下一滴，他的壽命就會減少一年。

而只有真心愛對方，而被對方傷害的人魚，才會留下自己的眼淚。

大多數人類基因培養出來的人魚性格都比較恬淡柔順，這樣的人魚，即便以後過繼給別人，也不會造成什麽大影響，人魚心意改變也快，很快便會與新的主人發生關系。

但如今，小紅對沈穆辰的感情，已經超出預估。

若以後沈穆辰選擇了小黑，小紅……真的甘願與付黎青在一起？他心中會忘卻沈穆辰？

不可能。

付黎青臉色登時有些不太好看。

過了年，他便二十九歲，生育能力大大降低，再不找到合適的人魚，就只能委曲求全……

一想到家族裏那些一心看他笑話的人，付黎青便頭疼起來。

另一邊，沈穆辰只感覺到一陣心疼。

小紅為什麽會哭？

真的是因為沈穆辰會去找了小黑？

水下，小紅始終沒有發出聲音，而沈穆辰也並不是上帝，並不知道小紅內心在想些什麽，而此時，他覺得小紅需要一個擁抱。

他將裝置重新戴好，一個猛子紮進水中，朝著小紅游去。

這一次，小紅總算是沒有躲避。

沈穆辰緊緊抱住他柔軟的身軀。

不知道是不是沈穆辰的錯覺，他總覺得，小紅與之前的相比，似乎長高了一點……

但怎麽可能？

沈穆辰之前查到的資料中，人魚在選擇期時，數據是一成不變的，只有在進入培養期後，才會慢慢成長為成熟的人魚。

沈穆辰心想，可能之前被小紅的臉誤導了。

他輕輕拍了拍小紅的背部，身體也晃了晃。

小紅將頭擱置在沈穆辰的肩膀上。

一人一魚緊緊抱在一起。

付黎青看著這一幕，頓時覺得十分刺眼。

在辦公室與主任發生那麽一段對話後，付黎青便在心中劃定，這條紅色的人魚是屬於自己的，現在看到紅色人魚流下心頭淚，並與沈穆辰抱在一起，心中震撼的同時，也略微有那麽一點酸。

憑什麽不是他？

明明他比沈穆辰更加優秀，憑借自己的能力便爬到現在這個位置。

一定是因為，那條紅色的人魚還沒有認識他，等以後……

付黎青心中這麽安慰自己，但卻明白，這條人魚應該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了。

他更加覺得不甘心。

他轉頭狠狠瞪了主任一眼，旋即離開。

主任一驚，連忙跟上。

他低聲對付黎青說：“付先生，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可以繼續商議。若沈先生選擇了紅色人魚，您還可以選擇黑色，黑色人魚已經疑似進入發·情期，能力也不容小覷！”

付黎青冷哼一聲，卻並沒有拒絕。

房間中，護士們戀戀不舍的離去。

等只剩下沈穆辰與小紅之後，沈穆辰立刻拉著小紅向上游。

他坐在平臺上，拍拍自己的大腿。

小紅猶豫一下，終於做出熟悉的動作，炮彈一般砸進沈穆辰懷中。

沈穆辰哎呦一聲，雙手卻緊緊撈住小紅的身軀。

知道小紅能聽懂自己說話，沈穆辰便覺得事情變得簡單許多。他再一次問：“你今天哭，是因為我去找了小黑，沒陪你玩嗎？”

小紅眨巴眨巴眼，緩慢的點點頭。

沈穆辰啞然失笑。

他伸手在小紅的頭頂使勁兒揉了揉，低聲道：“你們都是我的基因創造出來的，我當然不能厚此薄彼。我是很喜歡你，但也要去其他的人魚那邊看看，更別說他們還都受傷了。”

小紅撅起嘴。

他不開心的使勁兒搖搖頭。

“怎麽了？”沈穆辰問。

小紅嘗試性的發出叫聲。

宋管家翻譯道：“他們都是壞蛋，會傷害你的。”

沈穆辰：“……噗，不會的。我也會自己保護自己，你不用擔心。”

小紅一楞。

他似乎沒想到沈穆辰也能聽懂他的叫聲，當即撒嬌道：“我不管，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，你不要去找他們好不好？我是我們幾個最喜歡你的了，你不要離開我！”

沈穆辰為難道：“這可能不行。就算是我同意下來，護士那邊也不會同意的。”

況且，沈穆辰是為了尋找龍才來到這個世界，他當然要去看看其他幾條人魚。

聞言，小紅登時有些喪。

他臉上明確表露出不開心，還用魚尾在水上拍來拍去，水花濺在沈穆辰身上，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
沈穆辰有些招架不住：“好啦好啦。”

他正打算繼續安慰小紅，房間的門被推開。

一名護士說：“今天的時間結束了，大多數人已經離開，你也下來吧，要準備換水了，房間裏不能留人。”

“好。”沈穆辰答應一聲。

他捧著小紅的臉，認真道：“我今天要回去了，明天再來看你。”

小紅一手緊緊抓住沈穆辰的手腕。

沈穆辰有些無奈，但他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裏，只好在護士催促的聲音中，將小紅的手腕輕輕掰開：“乖，松開手，讓我回去好不好？”

最後一根手指松開，撲通一聲，小紅落入水中。

沈穆辰看了看自己青紫一片的手腕，蹙眉揉了揉。別看小紅長得這麽可愛，力氣也有點太大了。

他站起身，又一次說：“別擔心，我明天早上就會來了。”

護士看著沈穆辰下樓梯，問：“其他三條人魚那邊還去不去？”

沈穆辰原本不想去，但想了想，萬一他們也與小紅一樣有自己的思想呢？所以還是去告別一下比較好。

這麽想著，他點點頭。

而在沈穆辰身後，小紅一張小臉異常陰郁。

怎樣才能讓他永遠留在這裏？

殺死其他的三條人魚。

或者殺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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